陈瑛府邸。
因为汤宗等人回京之时,在镇江府有所耽搁,所以吴节抢先一步回京,将事情经过及周洪宗的话禀告给了陈瑛,气的他大发雷霆,恶语咒骂周洪宗。
正在此时,王允所派之人前来,告知了他汤宗派人查浙江粮册的消息。
陈瑛一惊,立刻知道汤宗已经注意到浙江粮仓了,他自己也已经上了船,知道此事重大,“难道是纪纲收钱不办事?”
他急的来回踱步,突然停下,心道,“汤宗刚一回来,就直接派人去查粮册,如此着急,难道是要在明日面圣之前找到证据?”
他想到这里,再不淡定,必须要应对了。
粮册里能被汤宗发现什么已经不是他现在能左右的了,陈瑛立刻让人重新唤回吴节,吩咐道,“立刻派人去浙江,要周洪宗将浙江官仓自己拉下的屎收拾干净!”
“这......是!”吴节一愣,却也不敢多想,立刻称是,转身安排去了。
陈瑛唤来管家,“备轿!”
......
汤府里堂。
汤宗与玄武坐在一旁,夫人陈氏依旧躺在床上,不能起身,但经玄武这几日贴心服侍,小心用药,面色已经比去杭州府前好了许多。
“爹,杭州府一去七八日,案情可有进展?”玄武关心问道。
汤宗没有正面回应,看了看陈氏,“在家里就不用提案子的事,你好好照顾好你娘,让她能早日下床比什么都好。”
陈氏闻言笑道,“老爷不必挂怀我,有玄武在,你尽可专心查案。”
“好,夫人放心。”汤宗点头,看向玄武,“爹明天可能还要外出几日,家里的事情还得你多操心。”
“爹又要去,可还是案子的事情?”
汤宗点头,“皇上给的时间已经过半,需要抓点紧。”说完笑道,“不过总算是有了一些眉目。”
玄武放下心来,也不多问,问了也帮不上忙,现在他能做的,就是照顾好母亲,不让汤宗分心,于是道,“家里的事,爹放心就好了。”
“玄武,这次回来爹给你带了一位帮手一同伺候你娘,你也能轻松一些。”汤宗笑道。
“帮手?”玄武疑惑。
这时,管家汤福求见,“老爷,车评事回来了。”
汤宗笑道,“说曹操曹操到。”对汤福道,“让他们进来。”
片刻,车在行进来,给众人问安。
邱月娥则是对夫人陈氏跪下,“民女邱月娥见过夫人、公子。”
陈氏和玄武均是一愣,不知她是谁。
汤宗笑道,“以后月娥就是咱们府上的丫鬟,专门照顾夫人。”
陈氏闻言,看着邱月娥,挣扎地想要起身,月娥见状,赶忙匍匐上前两步,与玄武一同将她扶住。
看到月娥的正脸,陈氏眼睛一亮,抓住她手,“好,好孩子。”
月娥闻言,尴尬低头,不敢说话。
汤宗起身,问车在行道,“在行,东西拿来了?”
车在行回应,“大人,拿来了。”
“好。”汤宗点头,转头交代玄武,“玄武,我和在行去书房谈点事,月娥就留在这里伺候夫人,她初来乍到,府内上下不熟悉,你多帮衬着点,可莫要当下人使唤。”
玄武急忙道,“爹放心,这里有我。”
汤宗与车在行来到书房,对面坐下,车在行拿出誊抄的粮册,“大人,杭州府三大官仓的粮册都在这里,不过那仓部主事说浙江的账册报上来不过一月,这上面只有截止六月的,没有最近两个月的。”
“嗯。”汤宗点头,开始翻阅,不过都是半年来的细账,全是每日进出数字,看了前面忘后面,正要与车在行统计一番,不想车在行道,“大人,户部执笔誊抄的时候,我和月娥姑娘已经按月统计出来了数目。”说完递上一张纸。
汤宗闻言大喜,打趣道,“有月娥在旁,你这鲁莽的性子,现在办事也细致了许多。”
车在行低头不语。
汤宗接过纸,见纸面整洁,字迹秀气,一看就非出自车在行,“真是没想到,月娥虽然命苦,却还识字,很是难得。”
他过目一遍,看向车在行,“杭州府三大官仓,平陈仓三月出仓漕粮十万石,晋龙仓四月出仓漕粮十五万石、云中仓四月出仓漕粮三十五万石,这加起来就是六十万石,缺的就是漕运总兵陈瑄说的二十万石。”
“大人说的不错。”车在行道,“今年六月前,杭州府三大官仓所有出仓漕粮都是运往新都顺天府,未再有其他地方,可见漕粮确实紧张,不过大人,纵然出了这六十万石,官仓余粮依旧还有四十万石之多,陈大人为何说剩余的二十万石无法凑足呢?”
“运出这六十万石漕粮,平陈仓还有八万石,晋龙仓还有十二万石,云中仓更是还有二十万石,足以应付剩余的二十万石缺口。”汤宗笑道,“不过这也正常,官仓乃维系国泰民安之根本,朝廷救灾,战事补给都要靠它,可不能见底,四十万石余粮已经是杭州三大官仓的最低底线,新粮不至,这些底粮不可轻动,这也是淮安青龙仓明明不止二十万石,却不能调用的原因,万一新粮不至,京师供应怎么办?”
车在行恍然大悟,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汤宗继续,“陈瑄陈大人说皇上给周洪宗下旨征粮是三月,这粮册里说四月云中仓陆续到粮六万石,晋龙仓到粮十万石,平陈仓没有到粮,五月云中仓到粮是八万石,平陈仓到粮十万石,晋龙仓没有到粮,而后六月初,从云中仓出粮七万石,晋龙仓出粮七万石,平陈仓出粮六万石,一共二十万石。”
“大人,四月到五月,三大官仓一共到粮三十四万石,应该就是周洪宗奉旨从民间征集而来的,这可比皇上要求的二十万石多了不少呀。”车在行道。
汤宗没有说话,转而翻开粮册查看,片刻后,“都是五月十一之前到粮的,你说的没错。”
他又仔细算了算,“如此算下来,如果六月到现在杭州府三大官仓没有进出粮,那云中仓应该有余粮二十七万石,平陈仓十二万石,晋龙仓十五万石,加起来有五十四万石,比原来还多了十四万石。”
车在行疑惑,“大人,您算这个做什么?”
汤宗看着他,“当日陈瑄所言你也在场,我怀疑三个月前的江南运河上,有漕粮被劫,运河清理淤积只不过是浙江官府拖延时间的幌子。”
“啊?”车在行的反应和纪纲一样,“不会吧,谁这么大胆子敢劫朝廷的漕粮,这可是二十万石呀。”
“也不一定是劫。”汤宗低头翻看粮册,“也许问题就出在这征粮多出来的十四万石上!”
车在行更是疑惑,“大人,这......”
汤宗解释,“哦,我是说,也许丢失的漕粮不是二十万石,而是十四万石。”
车在行惊讶,“大人,这也不对呀,陈总兵明明是说五月十八到六月初一,运河上还在清理淤积,而这粮册上最后的征粮到仓时间是五月十一,如果十一到十八之间真有十四万石漕粮被劫,那官府怎么会提前刚好多征了十四万石漕粮呢?”
他说完忽然恍然大悟,看着汤宗手里的粮册,“这几本粮册是假的!”转而又不解,“那如果大人所想为真,杭州官府根本没有必要把这十四万石漕粮加粮册上,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,惹人怀疑?难道就不能加在之后的征粮数目之中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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